一晃我都35了,初见他的时候他可能也就这个年龄。是的,我说可能,是因为我也不确定他到底多大年龄的。
大学毕业之后,我留在了重庆。留在了这座网红城市,留在了这座夜景之城。每天来往于都市的花红柳绿。穿着西装革履,穿梭于高档写字楼之间。
只是身虽安定,心却飘零。常常在深夜,想起15年前的他。
我是在2009年的时候进入同志这个圈子的,那时候还没有微信,大家都是用QQ聊天。那时候也还没有小蓝软件,也没有微信。除了“雾都男孩”“朋友别哭”等同志聊天室外,大家的交友渠道就是各个公厕的墙壁上。
那时候的大学校园里公厕墙壁上,大马路上的公厕的墙壁上都是写的同志交友信息。虽然我不屑这样的方式,但是没办法,那时候的交友渠道有限,我也不可能用电脑进聊天室,怕有记录。
我就是在学校的厕所墙壁上看到的同志交友信息。按图索骥,一步步找到了当时重庆最火爆的人民公园后面的小亭子聚集点。在那里,我遇到了生命中第一个男人。
那时候公园里假山遍布,亭台楼阁,幽静茂密的树木形成了天然屏障。又是在重庆的中心城区。人流量很大,所以成了一个绝佳的同志聚集点。
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大学生,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,按耐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,躁动的心。在一个傍晚,我走进了那个公园,摸摸索索的去到了那个小凉亭。
沿着凉亭逛了一圈。看到一个短发帅哥坐在凉亭的右侧,眼睛呼溜呼溜的打量着来来去去的人。一身淡蓝色的西装衬着刚刮完的胡子,里面穿着一件白T恤,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使得我脸红耳热。年龄应该有35岁上下了,但是我喜欢成熟一点的男人。
我又绕着公园走了两圈,发现里面的人除了老头,就是长得特别丑的人,都没有那个短发帅哥好看,只有他身上浓浓的男人气息让心跳加速。(因为当时是第一次进那种聚点,既紧张又兴奋。)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他依然坐在那里。我想他应该是同路人,我抱着宁可错了丢脸,也不能因为错过了而造成遗憾的心态,我鼓起勇气上前跟他打招呼。
没想到,他一点也不高冷,很热情,我们聊的很投机。他说他第一次来这里,这里面来的都是老头子,他都没兴趣。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我来了,他就又停了一会。早就注意我了,但是又不敢贸然跟我我打招呼。
他约我去附近的公厕坐坐,熟悉的人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意味着什么。我虽然有点反感,但是经不住他男色诱惑,我还是跟他去了。
但是意外发生了……
没人的角落,他掏出一把刀子,让我把钱交出来。我瞬间懵了,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。我都无法理解自己当时是被吓傻了,还是被他的两幅面孔惊到了。他就是吃准了我不敢叫,怕丢人的心态。
他可能看出来我缺乏社会经验,所以他把刀子往旁边一扔,自己动手在我身上摸了起来。然后扭了一把我的屁股,哈哈大笑的离开了。
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,因为我家里在农村,家里条件不好,所以我也不可能说再找家里要钱。下了好大的决心来聚点看看,刚从银行取的生活费还没来得及放回宿舍。现在全没了,我接下来一个月要怎么办。
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学校,舍友问我问怎么了,我也不敢明说。辗转反侧一夜。
实在没办法了,第二天我又去了人民公园看能不能遇到他,再遇到他我一定要把钱要回来。不管用什么办法。
果然傍晚时分他又出现了,一看到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,跑上前拉出他的衣袖就要他还钱,我说,你不给我我就叫,你以后在这个公园都抢不到钱了。
他哈哈一笑,重庆多的是公园。是啊,重庆这么多公园,不在这里他还可以去其他地方。
见来硬的不行,我又改变策略。反正一句话今天一定要把钱要回来。我对他说:“大哥,你把钱还我吧,我是一个穷大学生,你把我钱拿走了,我也接下来一个月都只有饿肚子了,……”
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,在我乞求了近一个小时以后,他总算说了句软话,算了算了还给你,不过你请我吃顿饭总行吧。
见他这么说,我点点头。擦了擦眼泪,把手伸出去,“那你把钱先给我,不然我没有钱请你吃饭。”
“真这么穷?”他伸进口袋给了我500快,“算了,我请你吧。”
我抽出一张还给他,多了一张。我因为刚刚哭过,所以还挂着鼻涕,他也不说话,接过那100快。
我和他走出公园,就在公园马路对面的小饭馆点了两个炒菜,两瓶啤酒。他讲他的故事,我听着,他要我喝酒,我说学校不让喝。
他讲了他的故事,他就是重庆城区的,以前家境挺不错的,因为爸爸做生意失败了,欠了一屁股债后来进去了,他妈妈跟别人跑了,去了国外生活,彻底不管他了。他从小就不爱学习,又没什么本事。所以只好出此下策。
他喝多了,我把他扶回他的出租屋,一个小单间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,包括厕所都没有,我嫌弃的扫视了一圈这间不大的房间。地上的几大瓶黄色液体显得那么突兀。但是那里居然成了我的洞房。
我到现在都在想,他到底是不是同志,他讲的自己的故事又有几句是真的。我都不知道。我只是贪念那份若有若无的感情和他的美色罢了。下课了就去那间狭小房间,给他收拾房间,和他一起吃饭,一起睡觉,很幸福,很满足。
这样平淡的日子没过多久,那天我和他在散步的时候,他许是被人认出来了,被人追着打,他拉着我的手跑,我想那些或许是被他敲诈过的人吧。即使跑的再累,即使我拖了他的后腿,他都不曾放开我的手。
后来重庆这边换了领导的,严厉打击黑恶,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消失了,没有和我道别,就那么消失了。
我去他的出租屋去了不知道多少次,但都是紧锁的房门。我去了人民公园坐在他曾经坐的那个位置,想象着我们的第一次见面。我去我们一起吃饭的小饭馆,那次明明他说请客,最终他喝醉了,还是我付的钱。害我吃了一周的泡面。我沿着邹容路一直来来回回的走着,多希望他像从前一样突然出现在我背后问我一句“好了吗,可以回家了吧。”
可是没有奇迹。
现在想想,他当时可能是被抓进去了,只是事实怎样我永远也不知道。
8年后的我已经快30岁了,有一次我出差去上海,在外滩跟同事一起,给他们拍和东方明珠合影的时候我看到了他。
一闪而过,但是我确定那是他。一定是。因为我看到他拿着镊子正在夹别人的包,是的,他还是没变,还是干着他的老本行。
我发疯似的在人群中寻找,呼叫,我不知道他是在人群中看到了我所以故意跑开了,还是怎样。
其实我想告诉我现在已经毕业了,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还算不错的工作。他不上班也没关系,只要他愿意回来我们重新开始。
可惜没有如果。
那天晚上我在上海南京路的一间小酒馆里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,同事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?因为我平时不喝酒的,没有人知道为什么?
又是7年过去了,我彻底的没有了他的消息,
整整15年了,我念念不忘的依旧是重庆人民公园的那个傍晚。
如今的我什么都有了,独独少了他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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